惊惧席卷,昔语一瞬不瞬看着抵在喉咽上的利剑,几近忘了呼吸。

    好在,来人似乎并无意取她性命,转而调转剑锋,贴着她的脸颊徐徐往上。剑意森寒,所经之处带起一片战栗,昔语还未反应过来,便又只觉眼前寒光一闪,红绸已于刹那被挑落。

    她脑中一片空白,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,双手紧攥成拳。

    由着掌心不断传来刺痛,她得以慢慢寻回神智,但心中余悸未消,再睁开眼时,一双秋眸已然盈满了水雾。

    两人目光相交的瞬间,年时佑素来凛然的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,不由脱口而出低喃了声:“菀菀。”

    但话音方落,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反手收回长剑的同时忙撇开了视线。

    在他有关菀菀的那些梦境中,大多时候,她都是眉眼含着笑无所忧虑的,唯有一次,他一时兴起同她开玩笑,随手藏起了她最爱的一支金垂扇步摇,她遍寻不着,不再搭理他,一个人坐在廊下抖耸着肩,他走过去时,看到的便是她眸里蕴极了委屈的模样,与此时眼前的女子一般楚楚可怜,灼得他胸口发疼。

    昔语抬手抹去眼角的泪,将来人看的清楚了些,见他复又沉默不语,只能嗫嚅着先开了口:“你……你是我夫君?”

    这一声颤颤疑问飘至耳边,一下将年时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,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,又不着痕迹地松开,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昔语怔怔望着门口处,想着定是自己太过惴怯出了幻觉,要不然怎会觉得那人离开时竟带了些落荒而逃的窘然,明明方才被吓破了胆的人是她才对。

    此时斜阳透过窗牖送进来几道缥缈光束,冲淡了屋里的诡秘气息,昔语环顾着陌生的房间,最后目光落在那一块惹眼红绸上,不免后怕地摸摸脖颈,又想起先前听到赐婚的消息时心里的那股小雀跃,更是鼻子发酸,心中苦涩翻涌。

    三年前的一场意外,她醒来后便将之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,又在榻上足足养了半月有余才彻底好过来。父皇担忧心疼她,不仅册封了瑞安公主,还免除了一切后宫规矩,禁止任何人叨扰,但也正因为如此,别人走不进来,她亦走不出去,除了每年的家宴,她偶有几次出去游走还是连撒娇带着哭闹跟兄长求来的。

    兄长一直告诉她,父皇全然是担心她再受到伤害才会做了如此决定,让她莫要曲解了父皇的关怀。刚开始时她自是心有不愿,但也说不出违逆的话来,因为除了这一事,父皇和兄长几乎没拒绝过她的其他请求,想要什么便给什么。

    于她而言,芙蓉殿就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一般,但久而久之,也就慢慢习惯了,每日摆弄花草,弹弹琴,散散心,倒也无烦扰之事。直到去年,她的身边来了一个小丫鬟杏儿,杏儿跟她说起了许多宫外的新鲜事,还说待她办了及笄礼,父皇就会为她挑选如意夫婿。

    那时她心中藏不住事,转头便向兄长打听起了父皇为她挑选的夫婿是哪一家的公子,可不料兄长只是冷着脸告诉她年纪尚小,待时候到了自会安排。她向来听兄长的话,察觉到他不想多言,也不好多问,只不过后来想回去找杏儿再听些宫外的故事时,得到的却是杏儿染了重疾被遣出宫的消息,而她身边的婢女也因此换了一批新人,再也没有人给她讲这芙蓉殿之外的事情。

    身处深宫,婚事早已不由自己,那嫁给谁便都一样,重要的,是终于能走出皇城,看看人间烟火。

    她犹记得,一个月前得知赐婚的消息时,心里险些压抑不住的欢喜。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锦王年时佑的名号,对他的事情一概不知,但毕竟是未来夫婿,她还是忍不住悄悄问了宫里的嬷嬷和婢女,可她们全然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,总是顾左右而言他。她又想着兄长定然知之甚多,不料才刚开了口,他就满脸阴郁将她余下的话给堵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语儿,年时佑他不是个好人。”

    昔语耳边不自觉回响着兄长的这一句话。

    不是个好人……

    是不是好人她现在还说不准,但就刚刚发生的事情来说,他一定是个怪人,莫名其妙,神秘兮兮。

    如此想着,昔语往房门口的方向忿忿瞪了一眼,不料这一瞪,竟引来了一阵敲门声,在刚恢复宁静的房里显得极为刺耳,吓得她心惊胆颤。来不及多想,她直接滑下榻将案上的烛台抱了起来,正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时,敲门声再次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