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厅的另一角，最「位高权重」的那一桌，小李十分局促而格格不入地坐在其中。
以他的辈分与阶级，这种位子原本轮不到他来坐、他也一点都不想坐，都是被迫跟着直属老板刘立洋一起过来的。
身为大外科主任，刘立洋此人好面子，讲究排场。每每遇上这种场合，都会直接「钦点」一、两位住院医师跟着来，让人像个小太监一样在旁伺候。明明这都是下班时间了，从来也不管人家累不累、想不想休息，或是有没有什麽私事。
於是小李战战兢兢地陪坐在刘立洋旁边，勤勤恳恳地帮他添酒夹菜，偶尔又替他递出名片，刘立洋简直像自己没手似的。若暂时不需要伺候，小李就像鹌鹑一样缩成一小只，饭都没吃上几口，只想尽量消除自己的存在感。
在座大多是医界大佬，也有政府官员，饭桌上谈笑风生，年龄层偏高，没小李什麽事情。
偏偏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位寡言的年轻人。
一个中年男医师忽然哈哈笑问：「刘主任，你带来的小朋友怎麽都不讲话？」
大家都喝了酒，兴致很高，嗓门也变得有点大。小李几乎惊了一跳。
其他好几人也看了过来，另一人用关心晚辈的语气问道：「这麽年轻，是住院医师吧？今年第几年了？」
其实这不是什麽难答的问题，但顶着这麽多人的视线，小李就很想躲起来，讲话都带了点结巴：「第、第三年。」
刘立洋素来很看不惯他忸忸怩怩的样子，冷哼了一声，若非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，大概又要冲着人开骂了。
「我看你好像都没什麽动筷？」那人又对小李说：「吃饭啊、喝酒啊，别客气欸！」
讲到「喝酒」这个关键词，大夥儿又举起酒杯，互相碰了碰：「来！乾一个！」
那个中年男医师拿起红酒瓶，不由分说地伸手过来，将小李的杯子也倒满了，声如洪钟道：「喏，你也喝！不用害羞！」
小李几乎有些惶恐：「我……我酒量不好……」
这倒不是推辞，小李酒量一般，也不喜欢酒的味道，因此从不沾酒。但这种应酬场合哪容得了推托，尤其他还只是个毫无背景地位的小辈。
可能是觉得小李丢了自己面子，刘立洋皱眉训斥：「喝酒而已，那麽多理由？别像个娘娘腔一样。」
小李被他训得一抖，脸sE都有点苍白起来，那模样看着可真委屈，有人调笑道：「刘主任还是这麽凶神恶煞啊。小朋友，在他手下工作辛不辛苦？」
这简直是送命题。刘立扬脾气火爆，在医院三不五时就要对他破口大骂，盛怒时甚至也动手过，小李因此一直以来都极其怕他。面对这问题，小李答也不是，不答也不是，只好支支吾吾地垂头去喝酒了，一连被b着续了两、三杯，才姑且被放过。
这场让人身心俱疲的饭局，持续到超过十点才彻底散场。小李恭送着刘立洋往大门外走，喝了酒的脑袋有些发昏。
他其实有事情要和刘立洋说，在心里已经打了多次草稿，却一直拖拖拉拉不敢开口，两人都已经走到饭店门外、即将分别时，小李才终於不得不鼓起勇气。
「主、主任，我下礼拜三想要……请一天假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