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着武士们就要进来拖拽，强烈的求生欲登时直撞脑门，沈华什么忌讳也顾不得了，孤注一掷地嘶吼道：
“太后！臣并非长乐宫的奴才，臣是有品有级的朝廷命官，纵然有罪，也该付有司细察。太后今日杀臣，恐失礼于天下，更有藐视皇威之嫌！望太后三思！太后！”
太后有些踌躇了。沈华欺负娘家侄儿固然可恼，但沈华背后是皇帝。说一千道一万，皇帝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，总隔着一层。若只是教训教训沈华，皇帝自然不好偏袒；但若真出了人命，恐怕也不好交代。不如……
“就冲你对太后大吵大嚷这副样子，就该以大不敬罪灭九族！”然而还没等太后发话，元勇便抢着出声呵斥道。
沈华悲愤交集，忽然纵声大笑：“九族？姓元的，我还怕你再灭一次九族不成？”
“你……”元勇气得脸红脖子粗，要是能动弹，怕是早就跳起来了，“你们还愣着干嘛？太后的懿旨你们没听到吗？还不把罪人拖下去行刑？！”
“慢！”太后却犯了疑，眉头大皱：“沈华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太后久居深宫，前朝之事多是听人言语，并不曾亲眼得见。”沈华缓了缓语气，叩了个头，深伏于地：“臣发誓今日所言并无半点虚假，元勇之事隐情甚多，一时不便说明，但绝不是他说的那样。臣命何足贵？只求太后万勿听信小人谗言，伤了与主上的情分，坏了朝廷大事！”
此刻一旁的腾威也赶忙跪下求情：“太后，沈侍中自接掌羽林以来，一向兢兢业业、处事公正，虽然手段严厉，但也是为了大家好，兄弟们都是服气的。虽不知元勇究竟是为何事与沈大人龃龉，但臣敢保证沈大人绝不是那等公报私仇之人，这其中必有蹊跷。”
“太后！腾威和沈华沆瀣一气，他的话如何信得！您想想，沈华如果理直气壮，为何说不出臣到底犯了何罪？若是能自证清白，他又何必要差使腾威偷偷摸摸去找皇上包庇？”
“元勇，你少含血喷人！”
“谁含血喷人？你们才是狼狈为奸！”
两头的嗓门一阵高过一阵，吵得不可开交。元太后脑袋嗡嗡直响，终于再也忍不住了，用力一拍桌案，“成何体统！”
元勇与腾威互相瞪着，不敢再吭声。
太后走到沈华面前，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：“沈华，哀家最后问你一次。元勇究竟犯了什么罪？你若说不出，那便切切实实是无故戕害羽林同僚，纵然是皇上来了也没有帮你说话的道理。”
沈华喉头滚动着，汗水洇湿了后背，心脏怦怦直跳。
那一瞬间，沈华在脑内推演了无数遍，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破这个局——他既无法证明元勇不是自己打的，也无法证明元勇曾试图侵犯自己。
这样环环相扣、把人心算计到极致的局，显然不会出自元勇这种纨绔之手。沈华一眼瞟到旁边洋洋得意的元勇，忽然感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绝望。
“口说无凭，臣……臣眼下确实没法向太后证明元勇之罪。”沈华咬着牙道：“但元勇又何以证明他这伤是臣所致？羽林军中，可能找出一人为元勇作证？”
太后愣住了。之前江氏和元勇的哭诉让她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是沈华虐打元勇无疑，她连想都没想过这伤的来历到底是否有别的隐情。
然而元勇似乎早有准备，立刻向太后拱手道：“太后，正因沈华是私刑报复，所以这件事腾威等一众羽林军都不知情，唯有当日行刑的武士可以作证。臣现在就可把他找来，太后驾前，谅他不敢说谎。”
太后看了一眼沈华，又看了一眼元勇，缓缓道：“宣。”